第四十五章与民争利

2024-04-11 作者: 飞天缆车
第四十五章与民争利    清晨,初升到太阳带着朦胧的露水,在宽敞的街头挂起,几乎是眨眼间,偌大的北京城就热闹起来。
  
      “说你呢,靠右走,你小子横呀?”
  
      “中间线没看到?就你腿长,要不要老子给你去一截?”
  
      字铺的巡警大摇大摆地站在路中间,目光凶狠,声音比谁都大。
  
      商贩们的吆喝声则日趋小了,偷眼望着巡警,客气地不行。
  
      行人则避之不及,目触其腰刀,敬畏三分。
  
      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。
  
      “京城有了这些巡警,倒是安生了许多。”
  
      掀开车帘,随意瞥了一眼街面,阎应元嘴角露出一丝笑容,这才放下。
  
      只见他虽然坐在马车上,但却身着官袍,头戴乌纱帽,脚踏黑皮靴,端是威严。
  
      而在他对面,则坐着另一人,同样身着官袍,只是补子却是六品的鹭鸶,面容宽厚,只是脸色有些难看。
  
      “府台,咱们这般去,怕是得罪人吧!”
  
      大兴知县欲言又止,终究还是说了出来。
  
      “得罪人?”阎应元冷声道:“既然在京畿做官,就不要怕得罪人。”
  
      说着,他意味深长道:“须知,在顺天府,天子脚下,一言一行,焉能瞒的过圣上?”
  
      “您是说?”
  
      知县一喜。
  
      “此事若是做好,就是你升官的契机。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拍个拍这位下属,淡定不已。
  
      或者说,在那些勋贵们眼中,小小的六品知县,根本就不值得一提。
  
      但从二品的顺天知府,却是无所畏惧。
  
      从典吏做到如今的顺天知府,半只脚跨进了中枢,阎应元自然有自己的考量。
  
      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思索,皇帝为何会如此信赖他,任用他。
  
      最后他得出结论,皇帝就需要一个强项令,来洗荡京畿。
  
      所以,最近他越发的严苛,不近人情,得罪了不少勋贵,但他心中却底气十足,丝毫不畏惧。
  
      当年的海瑞,在南京就敢掀前首辅徐阶的家,那是因为内阁上下,就想着施行一条鞭法。
  
      而他,就是顺应帝心。
  
      马车咕噜噜地走动着,不一会儿,就抵达了浑河边,府衙、县衙随来的衙役,超过了百人。
  
      掀开车帘,阎应元大摇大摆地走下马车,践踏泥土。
  
      而大兴知县则紧随而下,望着带着泥沙,水流迟缓的浑河,说道:“浑河从高原而下,如同黄河一般,也带着泥沙,故又称小黄河。”
  
      “其水流奔腾,肆无忌惮,又经常破了河堤,改了河道,所以百姓们戏谑地称作无定河。”
  
      “无定河?倒也恰当——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望着这宽阔的河面,扭头一看,周边不时有许多旧河道,形成了许多池塘,但水依旧浑浊。
  
      又脚踏几步,低头看着水流迟缓的河水:“如今看来,倒是没有多少水了,名不副实。”
  
      “水都被截流了。”
  
      大兴知县叹道:“从这往上游,几百里的地界,就有数十个水碾,昔日奔腾肆无忌惮的浑河,今个却缺水起来。”
  
      “水碾越来越多,浑河都快干了,听闻天津府那里,孩童都能入水嬉戏。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眉头一皱,心中不喜。
  
      谷物的脱壳,要么人力,要么畜力,但利用水力的石碾,却是从汉唐时期开始,就流行起来。
  
      所有粮食收割之后,都需要进行脱壳处理,百姓们无可奈何,只能交纳高昂的费用来脱壳食用。
  
      仅仅只是加工,就有不菲的好处,拥有一座水碾,就能毫不费力的收割钱财,轻松自在,而且还稳定。
  
      到了唐时,水碾甚至是陪嫁中最值钱的东西,比田契还要馋人。
  
      按照道理来说,水碾这种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,理所应当应大力提倡才是。
  
      而实际上,水碾存在越多,使得河水被层层拦截,水流越来越少,继而伤害了农业生产。
  
      为了应用水力,王公贵族们与百姓争水,并且不惜破坏郑白渠,使得秦汉时期的关中水渠沦为摆设。
  
      而唐武宗禁佛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拆毁了关中河道上的寺庙水碾,保障关中农业的灌溉。
  
      “走,咱们去瞧瞧!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对于这破坏农业生产的行为,自然是无比的厌恶。
  
      水源在北方,是一种比粮食还要珍贵的东西。
  
      所以他之前才大力推广风车磨坊,就是为了替代这种水碾,保障农业生产。
  
      马车再次行进,不一会儿,就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水碾。
  
      围栏,庄丁,以及远处那喧嚣的声音,无不在宣誓着此地水碾的存在。
  
      “这是谁家的庄田?”
  
      “宣国公府。”
  
      “记下来,继续走——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并没有莽撞冲突进去,捣毁所谓的水碾,而是命人记下,继续向前行进。
  
      越往前走,越能感受到河流的湍急,其河岸的广阔,而庄园的数目,更是难以计量。
  
      至于水碾,更是大大方方的展现而出,一座座喧嚣声,完全掩盖了流水的声音。
  
      “还有记吗?”
  
  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深吸一口气,满脸的凝重。
  
      这一路走来,两岸的庄园水碾不计其数,其家主人已经囊括了朝廷大部分的公卿贵族。
  
      甚至还有许多的军田庄。
  
      也对,整个顺天府,也只有浑河附近距离较远,附近有土地荒芜,没有多少百姓争水,最适合不过。
  
      但此时又与绍武二年不同,经过两年多的时间,大兴县也日趋繁荣,百姓迁移较多,浑河水再过段时间,怕是不够用了。
  
      “这才是与民争利啊!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感慨一声,甩了甩衣袖,毅然决然地登上马车,打道回府。
  
      大兴知县懵了,然后才随其上车。
  
      “大兴县如今有多少百姓?”
  
      “约莫三万余,近几个月日益多了,土地开垦也多了起来,所以下官心中焦虑,再过两年,浑河水怕是不够用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倒是有心了!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瞥了其一眼,赞许道:“虽说胆量不足,但好歹有一颗为民之心。”
  
      “嘿嘿!府台过誉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把大兴县内的水碾,详细登记造册,送到府衙给我。”
  
      阎应元目光深远:“整个顺天府,也不知有多少水碾啊!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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