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2 刑场喊冤,以身入局

2025-03-04 作者: 忧郁笑笑生
402刑场喊冤,以身入局    秦驷连忙低头:
  
      “奴才不敢说。”
  
      “哼,朕大抵是太过宽仁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要不奴才去叫和大人?他兼着内务府大臣。”
  
      乾隆摆手制止,当即书写了一张条子,盖上印章:
  
      “交给广储司总管6库郎中,朕这是给他们留着面子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嗻。”
  
      出殿后,秦驷偷偷瞅了一眼纸条。
  
      乾隆让广储司自查自纠,若有亏空需在1月内补齐,则过往不究。
  
      “万岁爷,也不容易呐。”
  
      秦驷坐在马车里,感慨万千。
  
      他有9成9的把握,广储司的情况只会比户部更严重。
  
      户部受到的各方掣肘颇多,官吏也并非清一色旗人,满蒙汉官皆有。
  
      内务府那是什么机构?
  
      上三旗奴才的自留地,外人连边都摸不着。
  
      秦驷叹了一口气,不再多想。
  
      皇上都搞不定的事,自己一个太监操什么心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回程的时候,
  
      他收到了老家捎来的信,爹妈兄弟早没了,写信的是本家的一位叔父。
  
      “师傅,怎么了?”
  
      “老家遭了灾,县官又死命催粮。村里的乡亲们就想到了咱,想找咱家打点秋风~”
  
      “那?”
  
      “捎回去500两银票。你叮嘱一下,别昧了咱家的银子。”
  
      “师傅放心,敢漂没到您的钱,除非他们不想活了。”
  
      不知为何,
  
      秦驷猛然间想到了库丁们漂没万岁爷的银子,脸色有些不自然:
  
      “收到银票后让我叔打个收条,摁手印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嗻。”
  
      秦驷努力的回忆家乡的模样和叔父的模样。
  
      回忆的头都疼了,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。
  
      一股难以形容的心酸让他眼眶发红,躲在屋子里悄悄抹了会眼泪。
  
      望着紫禁城上空的铅灰色的天,
  
      他内心反复问自己:
  
      我这辈子还能回到家乡看一眼吗?还能到爹娘兄弟的墓前痛哭一场吗?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“旱道纳银、驱猴盗银、水壶冻银~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?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就这么办案的吗?”
  
      见乾隆暴怒,
  
      大理寺卿不慌不忙,叩首道:
  
      “回皇上,臣现场确认过,确系真事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说!”
  
      “库丁乃是世袭缺,这些人从小锻炼,合格者一趟能塞入10锭白银。如此,才能瞒过数道检查。”
  
      乾隆的眼睛瞪的老大,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  
      大理寺卿继续说道:
  
      “旱道纳银是库丁们盗窃库银的主要手段,除此之外,他们还训练猴子从气窗钻入银库盗走银锭。到了寒冬腊月,他们将银子扔进只剩一点水的水壶,水结冰就把银子冻在壶底,堂而皇之的带出银库。”
  
      “这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  
      “据查,从顺治10年就开始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荒唐,荒谬,骇人听闻,闻所未闻。”乾隆脸皮抽搐,头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。
  
      “请皇上下旨如何处置这些案犯?”
  
      “涉案犯人斩立决,家眷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。开棺戮尸,有几代就挖几代。抄家,把他们偷走的银子再拿回来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嗻。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户部银库丁郎中畏罪在大牢自缢身亡,故而躲过了菜市口的当众一刀。
  
      员外郎以下60余人被拉到菜市口。
  
      由于兹事体大,
  
      步军统领衙门出动了2000兵丁维持现场秩序,除了三法司派员督斩外,宫里还派来了2名太监和1队侍卫。
  
      看热闹的百姓里外10层。
  
      都伸长脖子,想亲眼目睹这盛况。
  
      案子到了民间,传的越来越邪乎,越来越绮艳。
  
      金五爷辫发散乱。
  
      囚服斑斑血迹,吃刑过重,被2个兵丁架着拉上了高台。
  
      事到如今,
  
      他也认命了,
  
      人世间没他没见识过的乐子,这辈子值了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刑部监斩官大声宣读判决,慷慨激昂。
  
      金五爷望着这厮还有台上的那些熟悉面孔,猛然恶上心头。
  
      待宣读完毕,
  
      刽子手抽掉名字木牌~
  
      底下数万百姓鸦雀无声,准备看大戏的时候,
  
      他突然拼尽力气,大吼道:
  
      “我金五,乃正红旗第6协领第2佐领下。我家有20万两现银,20万两!抄家的人别私吞了,就当是罪人金五为大清国做最后一点贡献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京城的老少爷们,爱我大清,千万别学我!”
  
      事情过于突然,
  
      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,数万百姓、数千兵丁和几十名官吏都清晰听到了金五的“临终善言“。
  
      监斩官脸色发白,指着他大吼:
  
      “堵住他的嘴。”
  
      金五也不挣扎,就扭头死死的望着台上一个熟悉的面孔——同一旗下,在刑部当差,负责抄家的胖子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金五的眼神里满是怨毒和疯狂~
  
      隔着10几丈,
  
      胖子汗如雨下,拿帕子不停擦拭。
  
      突然,
  
      他一翻白眼,从椅子滑落。
  
      周围的同僚一阵慌乱~
  
      1刻钟后,闹哄哄的行刑现场才恢复了秩序。
  
      “还等什么?斩啊!”
  
      “大人,还未到午时3刻,不合规矩啊。”
  
      “本官说到了!到了!到了!”
  
      刑部尚书表情扭曲,恨不得亲自夺过鬼头刀。
  
      监斩官见状,一咬牙,
  
      掷下红签:
  
      “午时3刻已到,开斩。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1名中年刽子手抽掉金五爷脑后的草标,低头轻声说道:
  
      “五爷,是我,我送你上路。”
  
      金五瞅了一眼,笑了。
  
      熟人~
  
      早年间的街坊,童年的玩伴,后来俩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,一個子承父业,一个侄承叔业。
  
      身份的差距,加上职业特殊,
  
      慢慢的就断了来往~
  
      就好比成年人的友尽,未必有什么矛盾,走着走着渐渐的就疏离了。
  
      路上再遇,
  
      张张口也不知该从何喊起,遂微笑颔首,将万般感慨封入心中。
  
      晚上躺在黑暗里,想起此事,忍不住根据对方的衣着、气度暗自揣摩着对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,虽然自己过的也不好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有熟人,办事就是不一样。
  
      刽子手手起刀落,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滚落~
  
      库丁金五爷走的很安详,没痛苦。
  
      刽子手这一刀,为曾经的友谊划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  
      而有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。
  
      比如某位笔帖式因为为人吝啬,在旗内人憎狗厌。
  
      刽子手第一刀没斩干净,又补了一刀才把人送走。
  
      白白的在这人世间多受了罪~
  
      然而,
  
      现场几万张破嘴,谁能封的住。
  
      金五临刑幡然醒悟,自称有20万两家财的事传的沸沸扬扬。
  
      京城的爷们口才多好。
  
      把个故事愣是描述的绘声绘色。
  
      甭管是正阳门外的姑娘,还是王府府里的家奴,都是听众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“大人,死囚金五是在诽谤啊。他一个狗屁库丁怎么可能有20万两家产呢?呜呜呜。”
  
      监斩现场昏厥过去的那个胖子。
  
      此时涕泪横流,跪在刑部尚书面前。
  
      他是在“夷使案”发后才上位的,走了无数门路,最终混了个刑部主事。
  
      送礼拉下的饥荒,正需填补。
  
      承蒙上官关照,他这次负责了5个库丁的抄家工作,其中恰好有金五。
  
      此时,他十分悔恨。
  
      悔恨自己嘚瑟,
  
      他之前就一直看不惯没品没衔的金五,走路像3品,花钱像2品。
  
      出于阴暗的报复心理。
  
      抄家后,他跑去大狱里当众羞辱了金五,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抄家过程,还夸金五的老婆模样可人,此去宁古塔肯定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话~
  
      金五当时闭着眼,一声不吭,任凭自己羞辱。
  
      原来竟是在这等着自己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刑部尚书眼睛阴冷,好似宁古塔的冰雪。
  
      “本官给你算个账,金五一天旱道纳银80两,100天就是8000两,一年就算2万两吧。他爹,他爷爷,他祖爷爷,四代库丁,一百多年的传承,就他妈的攒下来区区3万两?”
  
      “大人,下官错了。下官被猪油蒙了心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错哪儿了?”
  
      “下官其实抄了10万两。”
  
      刑部尚书笑了:
  
      “金五说的可是20万两。”
  
      “他放屁,他血口喷人,他花钱如流水,他根本存不下20万两。”
  
      刑部尚书不想继续下去了,大喝一声:
  
      “来人呐。将这个不知廉耻,中饱私囊的混账下狱。”
  
      4名捕快,反抓胳膊将人拖了下去。
  
      此时,
  
      一名幕僚从堂后转出来低声说道:
  
      “东翁,此人不可留。”
  
      “本官明白,就劳烦夫子你去办吧,做的自然些。”
  
      “东翁放心。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次日,
  
      都察院的弹劾折子到达乾隆的御案。
  
      中午,
  
      都察院大理寺联合提人,见到了一具刚僵硬的尸体。
  
      牢头忏悔,当众狂扇耳光。
  
      声称自己防不胜防,犯人撞墙自尽了。
  
      犯人还留下了一份亲笔书信,内容很真诚,主要是忏悔过去。
  
      没办法,继续抄家吧,一下子又多了十几万两。
  
      户部银库缺口全部补上齐,还多了50万两。
  
      望着呈报上来的折子,乾隆甚至没有兴趣评点,只是默默的写了个“知道了”。
  
      朕真的累了,心累。
  
      结合“包庇夷使案”,“晋商抄家案”,“银库案”这一系列案子,乾隆突然意识到底下人的手脚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干净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其实为大清当差,有些许贪心也没什么,只要诚心办差,办好朕交代的每一件事。
  
      可是,
  
      如果这些人只想捞银子,不想诚心办差,甚至拉帮结伙想把自己变成聋子瞎子。
  
      长此以往,大清朝就要失控了。
  
      乾隆反复思索,
  
      觉得如今的朝堂之上除了和珅、于敏中、王杰相对正直,刘墉、纪昀当差勤勉,以及福长安、和琳等八旗年轻贵胄还颇有进取心。
  
      其他的人~
  
      乾隆越想越心惊,越想越害怕。
  
      头一次对前明设立“东厂西厂各种厂”的帝王们产生了理解,或许,他们也是不得已。
  
      有些臣子,不进厂就不老实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“来人。”
  
      “奴才在。”
  
      “朕南巡的事抓紧办,本月必须启程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嗻。”
  
      冬季巡游本不适宜。
  
      最好的时节,是初春离京。以前是南巡都是这样安排的。
  
      可是现在乾隆迫切的想知道地方上的实情,他甚至怀疑吴军到底占了多少州县?
  
      有没有可能,吴军已经打到德州了?
  
      乾隆轻拉御案旁的一根丝线,
  
      没一会,1名粘杆处侍卫赶至。
  
      “你到兵部调档,从近10年战死的满汉军官后裔当中挑选3百人编入粘杆处,不限男女,年龄不要超过16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嗻。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徐州府,官道上。
  
      1队插着官旗的车队缓慢前进。
  
      车队成员以年轻女人为主,打头的马车坐着2个老头,须发全白。
  
      然而,
  
     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老头不好惹。
  
      那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~
  
      其中一老头吸着旱烟,嘀咕道:
  
      “男丁们3年没回老家了,大皇帝征召打仗,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结束。我们不等了,我们去看他们。”
  
      旁边的老汉用仅有的一只手,熟练驭马:
  
      “庄稼一茬茬的长,人也是一样。缺一季永远都补不回来。”
  
      他站起身往后瞅了一眼,
  
      绵长的车队里有几百个灰头土脸的索伦女子,她们不远万里,从黑龙江到江苏,是为了部族的繁衍。
  
      索伦部人丁稀少。
  
      这几年青壮被频繁征召作战,更加雪上加霜。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经过一处集市时,
  
      老头突然放下旱烟,掏出些碎银子:
  
      “让女人们都去买点胭脂水粉。”
  
      事实证明,
  
      哪怕是能打猎、能砌屋子、健硕不亚于男丁的索伦妇女们也追求“美”。只不过,是一种死了老公的美。
  
      她们拥挤在摊前挑选劣质胭脂水粉还有廉价木梳~
  
      浪费了半个时辰,花掉了20两银子。
  
      重新启程。
  
      路过一处水潭时,车队再次停下。
  
      “女人们,下去把脸上的灰洗掉,把头发拢拢,再把胭脂水粉涂上。”
  
      这种难得一见的热闹吸引了2个路过的本地泼皮,想来蹭点油。
  
      独臂老头老远看见了,只是轻蔑一笑,甚至懒得拿起弓箭。
  
      俩泼皮望着水潭边灰扑扑乌泱泱的女人,
  
      舔着脸,凑了过去:
  
      “哟,大妈。”
  
      “脸够糙的啊?你们是被流放的犯人吧?在这洗啊?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一膀大腰圆的索伦妇女将花费了8文钱买来的木梳小心收好。
  
      弯腰从靴帮里抽出刀子!
  
      泼皮诧异:
  
      “伱要干嘛?我告诉你啊,巡检司就在1里外,别冲动啊,把刀子收起来。”
  
      噗,
  
      刀子扎入心脏部位。
  
      “大妈,我错了。”
  
      健妇松开刀柄,抓着泼皮的肩膀一转,就变成了背对自己。
  
      她揪着泼皮的后背衣领,从腰侧摸出一柄更薄的小刀,在泼皮的咽喉上抹了一刀。
  
      血噗噗向前喷,一滴都没有溅到自己衣服上~
  
      待血喷干净了她才松手,拔出刀子。
  
      去一边舀湖水反复冲洗刀子上的污血,
  
      又割了尸体衣服擦拭刀锋,确保干燥后才纳入刀鞘~
  
      另一泼皮被吓疯了,在地面爬行逃命,嘴里只能发出荷荷的嘶吼。
  
      他专业街溜子10年,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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