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四章 过河卒与猜测

2024-05-06 作者: 金边野草
第二百四十四章过河卒与猜测    此时离淮平城数十里外,泰淮群山中,一座幽深的洞窟。
  
      明明位处大山深处,却格外的清净冷寂。
  
      呼呼的山风吹过。
  
      日下虫兽皆隐迹,唯余落叶簌簌鸣。
  
      反常得令人害怕。
  
      洞窟内,点缀着小孩手臂粗的白烛,在飘忽的烛光下,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投下怪异的影子,在洞壁上扭曲蠕动。
  
      继续向前。
  
      蜿蜒的洞道接连着一处巨大的石厅。
  
      厅内最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榕树,足足有数十米高,茂盛的树冠接连头顶的穹顶,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,血红色的根须如雨般垂下,恍惚间能听得到嗒嗒的根须碰撞声响。
  
      此时树下已经站立了十数个人影,晦暗的烛光下,照得人影影绰绰。
  
      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肥大的胖子,其面相慈祥,两手合并,眼睛微眯,好似在虔诚地祷告。
  
      不是肉山又是谁?
  
      肉山身后则是一群群身穿黑色僧衣的则是黑佛教精锐。
  
      能踏足于此,除了对实力有一定层次需求,还需要坚定的向道之心。
  
      慢慢的,随着肉山低声祷告,身后的教徒同样开始浅声低唱,声音汇在一起:
  
      “道...道....道.....”
  
      “仙...仙....仙.....”
  
      “春种一粒子,秋收万根木,以木立道,是人成仙!”
  
      声音越来越大,低吟慢慢变成低吼。
  
      山洞里忽然掀起一阵狂风,繁密的根须开始随风晃动,发出噗噗的声响,那树干之上褶皱的树皮,花纹愈加诡密,隐隐有些像一具人脸。
  
      赤色的树液从皱裂的树皮中渗透,好像流出的是血。
  
      原本慈祥笑容的肉山,笑容变得疯狂,嘴角向上弯起,好似要裂开,两只手高高地向上举起,白嫩的皮肤,开始长出浅绿的嫩芽。
  
      身后的众人同样如此。
  
      淡淡的绿雾不知从何而起,氤氲在整片空间。
  
      有难以名状的黑影在其中逡巡。
  
      声音越来越小。
  
      良久。
  
      绿雾消散。
  
      肉山一脸惬意地瘫倒在地上,喘着粗气。
  
      可以明显感知,其身上的气息又强盛了不少。
  
      其余黑衣僧人也是一脸欣喜,感受到身体的强盛,接受着这来自不知名之处的馈赠。
  
      “呼,大人,那边催得急了,要求我等务必早日找出适格者,灵根者。”
  
      离肉山最近的一个黑衣男子,面容苍白,脸上有三处脓疮,分别在额头与两颊,名为应昌,低声汇报道。
  
      “催催催,全都在催,那边已经感知到动静了。”肉山脸上笑容消失,哼哧两口,恼怒道。
  
      “我们现在完备的种子还有多少?”他说是这样说,但终究还是问道。
  
      “大概能支持播撒三次。”应昌低头,“若是想像上次在双全那边,举行一次春耕,只能说勉勉强强。”
  
      “只是能不能找出灵根者,这个却无法预料,毕竟我们那么久都未成功。”
  
      他叹息一声。
  
      “长老你说这劳啥子‘灵根’到底是什么玩意,为什么那群人,非得找到才肯罢休?为此付出那般代价也甘心?”
  
      肉山抬起头,看着眼前那庞大的榕树。
  
      此时树影婆娑,犹如灵木。
  
      谁知道,其从一粒种子长到现在,不过用了三个月不到?
  
      “没人是傻子,据我所知,‘灵根’在那边,类似于我们这的神异体质,绝伦天赋,
  
      那等人物,若不陨落,所能达到的高度,不是我们能想象的。”
  
      他解释道。
  
      “那我们帮忙找....,不会出什么事吗?”应昌低声道。
  
      “天才在没有彻底成长之时,便犹如未曾化蝶的毛虫,没有人会言及其美丽,况且,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,你怕什么?”
  
      肉山不屑地道。
  
      “直接进行一次春耕,地域,就放在淮平城吧,不是都想要些动静吗?那我们就来一出大的!”
  
      “这.....在淮平?城里可是有宗师,甚至大宗师坐镇,若是出事了...那边也不好交代吧?”脸生脓疮的男子饶使心脏够大,也有些迟疑。
  
      如今各地界域都在修筑天关,各地家族,宗门,都有人员指标,每日几乎都有立命高手,宗师武夫前往。
  
      这等通敌卖国,不对,是卖界的事,若是被发现,别说株连九族,怕是带点亲密关系的都会被一一处决。
  
      恐怕即使是身份尊贵的那位,到时候也不会出手相保,反而第一时间灭口几率更大。
  
      “怕什么?上面已经说了,种子发芽,动静极小,即使大宗师也察觉不到,而且想要好处,又不想担负风险,你我又不是天人子嗣,有那般好的事?
  
      至于那边.....”
  
      肉山低下头,面部正好隐藏于阴影之中。
  
      “那边不用管,我等不是他的下属,按我说的做,一切后果我来负责。”
  
      “是!”应昌眼神一凝,抱拳行礼。
  
      很快便唤了一队人马,往洞外走去。
  
      不久,石厅里便只余肉山一人。
  
      他蹒跚着步子,走向中心的榕树,似人手的树须打在脸上,也无动于衷。
  
      终于,他走到树旁,轻轻抚摸着树干上诡杂的树纹。
  
      物有三六九等,人有高低贵贱。
  
      有些人,一出生却拥有旁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物事。
  
      有些人,心比天高,却命比纸薄。
  
      血身做事他很讨厌,但有句话说的却没错,人.....哪能一辈子当狗?
  
      正如不过终年过河卒,哪得几分心沁凉?
  
      他抓起树干上赤色的树浆,有些粘稠,随后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,转身离去。
  
      唯有心狠,唯有搏命。
  
      ............
  
      此时,淮平城,团结新区。
  
      靠近主干道的一处偏僻房屋。
  
      房屋陈设已经很老旧,灰尘染了厚厚一层,最少数月无人居住。
  
      像这样的屋子,团结新区并不少见,大多是本地人,在其余处有新的房产,此处则留着等拆迁而已。
  
      只是此时,原本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,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抹清香,直接将霉旧味压下。
  
      房屋内。
  
      林末手撑下巴,目光深邃,坐在扶手都断裂了半截的梨花椅上。
  
      “还不说吗?”
  
      他低声道。
  
      脚下,是两具男子的尸体。
  
      身上爬满了数个手指粗细的小孔,温热的血水缓缓流淌,浸湿着灰尘,沿着地板缝蔓延。
  
      其尽皆双眼瞳孔涣散,面部乌青,两颊的肌肉都在痉挛,似乎死前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。
  
      “你....你是魔鬼.....”兰溪此时屈辱地趴在地上,视线在模糊,但意识却因为对方下了某种药物,格外的清醒,
  
      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水,伴随着无力的滴答声,慢慢地从体内流出。
  
      这种生命缓缓流逝的感觉,简直让人绝望。
  
      更何况还有....
  
      噗!
  
      思绪瞬间被打断。
  
      早没有力气的身体,在应激性下,下意识蜷缩。
  
      她艰难地偏过头,小腹处,又多了个血洞。
  
      “这次只剩你一个人了,如果你不说,我会很苦恼,
  
      因此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,我保证会格外的小心。”林末轻声道。
  
      说着,收回自己的手指。
  
      其上还残留的滴滴血珠。
  
      啊!!....呜...
  
      下一刻,直接是令人难听的尖叫,不过还未持续一息,便戛然而止。
  
      因为林末将其下巴给卸掉了。
  
      看着如虫子般蜷缩在地上,拼命摩擦地面,全身阵发性抽动的女子,他轻轻点头。
  
      以腐尸草混杂阳厥花搭配的毒物确实有用。
  
      认真说来,两者都有疗伤的效果,但一同调配,加上一些佐料,便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功能。
  
      那便是会使人从生理上感到极度惊恐,自觉呼吸困难,有如被虫咬蚁嚼全身的骨骼肌肉的痛痒感。
  
      这种感觉,远超一般酷刑,即使是心理意志再坚强之辈,也难以持续忍受。
  
      可以说是严刑逼供的绝佳手段。
  
      约摸过了盏茶时间。
  
      地上的女人已经软如烂泥,不整的衣衫下,是磨得血肉模糊的皮肤。
  
      她大口地喘着粗气,精神疲惫到连整理衣衫都不能做到。
  
      “我问,你答,把事情交代清楚,我保证给你个痛快,毕竟活着不一定快乐....你应该有所体会。”
  
      林末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女人,言辞恳切,像是在劝人苦海回头。
  
      “我...我说.....”
  
      兰溪像是回想到起初的感觉,断断续续地开口,“宝光....,黑佛....佛....”
  
      .话未说完,瞬间脸上满是惊恐,
  
      “不!不....”
  
      只见其身躯剧烈地颤抖,两只手拼命地抓着地,最终脑袋一歪,淡黑色的血液自七窍流出。
  
      林末皱着眉,蹲下身子。
  
      已经死了。
  
      只是在动刑前,他明明仔细检查过这几个人身上各个角落,并没有在牙缝或者其他地方发现毒药啊。
  
      原因只有一个,这几个探子身上,早被人下毒,只不过用的是某种特别的方式。
  
      “有趣。”
  
      他站起身子,随手洒下大片无色药粉,往屋外走去。
  
      片刻后,屋内,除了青石板上留下的淡淡划痕,再没有一点痕迹。
  
      ..
  
      主干道之上。
  
      作为淮平的主干道,街上人流很多,也很热闹。
  
      道路两旁,有专门的人行道,这是车马异兽所不能涉足的地方。因此每走几步,便能看见热情吆喝叫卖着自家货品的小贩,追玩奔跑,叫嚷一片的小孩。
  
      林末走在人行道上,随手在一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处买了串糖葫芦吃。
  
      他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糖葫芦的酸甜,悠悠地在街上走着,除了身形高大些,与普通百姓没两样。
  
      全然不像方才辣手击杀四人,男女老少一个没放过的狠人。
  
      ‘宝光,宝光大道,宝光坊,抑或宝光寺?那黑佛又是什么?黑佛教?’
  
      林末穿插在人流中,往住所走去。
  
      同时一边走,一边在思考。
  
      此时能获得的线索,无非是这几条残缺的信息,而周边与之关联性最强的名词,就这几个。
  
      就目前来看,最有可能的则是宝光寺与黑佛教。
  
      毕竟前者宝光大道只是个大致地名,坐落于宝光坊,宝光寺也正好坐落于那。
  
      黑佛教更不用说。
  
      黑佛两字可以说是无人敢冒用,这段时日,声势更是浩大,已经数次登上‘淮州见’的头条。
  
      想到这,林末脑海里快速回忆两者的相关情报。
  
      宝光坊同样位于淮平内环,于灵妙坊距离倒不远,以通街的琉璃宝瓦建筑所著名。
  
      一旦天气极好,便有‘宝光灼灼,天上街市’的盛名。
  
      而宝光寺,则是一方宗师势力,历代住持方丈皆继承宝光名号,传承久远,数百年前,自玉州搬迁至此,实力非比寻常。
  
      至于黑佛教,则是一方邪教,与普世教类似,只不过动静在之前并没有后者大,最近才开始闹出了些名堂。
  
      总之都不是好相与的势力。
  
      他叹息一声,加快脚步。
  
      树欲静而风不止,不过如此。
  
      从大龙山到此,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抵达灵台宗,几乎没做过任何招惹是非的事。
  
      唯一可以说冲动的,不过是动手殴打了江景那两人。
  
      但在他看来,那次即使他不动手,忍让过去,也安生不到哪去。
  
      足可见,有时即使你不找麻烦,麻烦也会找你。
  
      在这时,你能做的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解决麻烦,要么解决带来麻烦的人。
  
      林末将吃干净了的糖葫芦签随手折断,丢进垃圾桶,擦了擦嘴角的糖渍,大踏步向前。
  
      .........
  
      淮平街最大的会所,白鸟会所。
  
      王守义对着与人等高的琉璃镜整理衣衫,随后拿起台子上的会所特制香料简单喷洒了一下。
  
      据说这玩意可不便宜,由会所老板花大价钱在药师朋友那求来。
  
      原材料为各种珍惜花种,天然无刺激,能让人发出最自然的清香。
  
      实际上,白鸟会所能做到淮平顶尖会所之一,除了选人得当,这香料也有不少功劳。
  
      时间差不多了,他该出去了。
  
      任务也简单,便是陪酒陪玩,毕竟来往这会所的,都是身份地位,抑或实力极高的妇人。
  
      这等人物,谈事情自然要人陪。
  
      其间表现得好,除了工资翻番,还能得到一些小费,有时小费比工资还高。
  
      据说两年前有个前辈,因为嘴巴甜,从一个大佬那得到了一瓶宝丹,直接无副作用突破立命境界,真正走上巅峰。
  
      可以说,成为了王守义他们的榜样。
  
      当然,说出去不太好听。
  
      不过他并不觉得丢人,不偷不抢,有手有脚,靠自己挣钱,不寒碜。
  
      “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也能突破立命境界。”
  
      王守义怅然地想着。
  
      只不过转瞬,他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,想要振作精神。
  
      因为今天招待的是个大主顾,身后势力很是惊人,这是第一次见面,他要留个好印象。
  
      他相信,靠自己的努力,贫苦人家出身,也能有大作为。
  
      而且,世界上,总是好人多。
  
      一时间,他想起自己那位林大哥,想起一路照顾他,总是和颜悦色的那些好姐姐,心中充满了力量。
  
      ......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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