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禳星

　　    回到金山道院，许进先是准备了一封信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信中言他遇星术大师赏识，带去星宫山门潜修，学成将归，时日不限，勿念，勿盼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与许大江与妹妹姜儿相处数月，许进生怕自己骤然消失，让他们太过伤心，故而留了一封信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同时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，包括剩余的五钱银子，都包好压在了被褥底下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准备下午饭后就外出开坛禳星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夜晚星辰明耀，是晚课修炼的好时节，也是禳星的最佳时刻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关键是打扰最少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至于禳星的地点，他已经想好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金山道院一日两餐，酉时一刻是晚饭时节，也是这期参与点星的少年们最放松最热闹的时节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因为晚饭时间最宽松，长达半个时辰，是少年们聚成一伙聊天打屁的时节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当然，也是有团体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这个团体却是有层阶划分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如同前世吃饭时一样，领导一桌，员工数桌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饭食也不一样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这期点星的少年们，已经点星成功的是一个饭档口，晚饭是带荤腥的炒杂菜，黑面馒头，管饱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未点星成功的聚在一起，吃食是杂菜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还有一个独一份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就是这期点星少年当中，两天之内就点星成功的天才少年岳大器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据说，春季点星结束之后，岳大器会直接被收进金山道院内院，未来甚至有可能进入星殿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最让少年们眼热的，还是他面前的一大碗烩肉，半只鸡！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自然在未点星成功这一圈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未点星成功这一圈，也是有阶层分别的，像许进这样已然没有任何点星希望的少年们，一个个皆是沉默寡言的扒拉着杂菜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我有感觉，三天，最多三天之内，我就能点星成功。”少年沙有田单脚踩在椅子上，一边唾沫横飞一边瞅着点星成功那伙人的伙食，很眼馋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我也有了教头说的那种感觉了，这两三天内，应该能够点星成功。”少年刘积表情谦虚，但表情却有些小傲娇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一众未点星的少年听着，会来事的马上就先祝贺起来，一些人精更是提前拜起了山头大哥，点星成功之后多多照顾之类的，其它少年也是有样学样，哄闹着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则是默默的端着饭碗离远了些，这吐沫星子飞的.......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吵死了！”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一个个的还没点星成功呢，嚷什么嚷？
　　
　　   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？”
　　
　　    点星成功那一圈一个少年可能是嫌这边声音大，忽然间一拍桌跳将起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正兴奋的未点星成功的少年们一个个梗着脖子看了过去，不太服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再说了，少年热血可不是虚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瞪什么瞪？不服吗？”
　　
　　    那少年再次戟指怒骂，连带着点星成功那一批少年目光都瞅了过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沙有田，刘积等未点星成功的少年，立马就怂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却是暗叹一声，这个骂人的少年他认得，叫罗耿，二十多天前，还和他们围在一起吃饭呢，如今.......
　　
　　    点星！
　　
　　    是这方世界少年们的晋身之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与前世的考公有得一比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点星，是这方世界对于修炼入门的一个说法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眼前这方世界许进才了解了三个月不到，但确定不是前世熟知的那种锻筋炼骨由内而外的内外练体系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这方世界能修炼，但修炼方式竟然是吸收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星光，也即星辰光华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这星光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吸收入体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未入门之前，也即点星成功之前，需要两大要素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一是功法，二是星纹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功法其实简单，早课餐霞式，晚课饮辉式，许进的老爹都知道，关键是星纹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只有修炼有成的星术师才能够帮人烙印星纹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烙印星纹之后，就能够通过餐霞式和饮辉式吸收无处不在的星辰光华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第一次烙印星纹需要五十两银子，据说还是金山道院的福利价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烙印的星纹可以在胸口持续三个月，若三个月内，这星纹被彻底点亮固化，则算是入门了，也就是点星成功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三个月内若未点星成功，这星纹就会彻底消散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若无星纹，无论如何运转餐霞式与饮辉式，皆是无用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三个月内点星成功，则算是有修炼天赋，相反，则无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这金山道院每年会在春秋两季招办两季点星会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十五岁以上，三十岁以下，只要交银子，就能够被烙印星纹开始尝试点星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还未满十八岁，是被其父许大江送过来，交了银子进入了这春季点星会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若点星成功，则会被吸纳进道院，前程可期，若点星失败，只能各回各家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而许大江砸锅卖铁将许进送进来点星，也不完全是奔前程，据说是有名医说，许进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，先天心疾，药石无效，若点星成功，踏上修炼之路，则有治愈的可能性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若不能，恐难活过十八岁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穿过来的那天，距离前身十八岁生日还差九天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这也是许进分外紧张的原因之一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前身这病，真的会死人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前身已经死了，那么自己这后来者若不能点星成功，恐怕也离死不远，实际上他已经亲身体验过发病濒死好几次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很吓人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感觉真的离死不远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算起来，三个月九十天已经过去了八十三天了，还有最后七天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要嘛点星成功，要嘛尝试着穿回去！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依许进现在的情况看，他这具身体因为先天的原因，想点星成功基本不可能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事实上，在许进的记忆中，他这具身体在点星季开始第一天晚课的时候，就有了宁教头所说的那种星光充盈星纹的感觉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天赋应该是不差的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在那种感觉刚刚出现的时候，就出现了嘴唇乌青，浑身大汗，双手颤抖的发病症状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失败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后来许进也仔细思考过，想用长时间的餐霞式和饮辉式的修炼充盈星纹，来提升身体的耐受性，从而点星成功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每隔二十来天冲击点星一次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每次都是发病濒死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今天早上的努力，其实已经是许进最后的努力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但还是发病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不想死！
　　
　　    ***
　　
　　    饭后，许进托相熟的少年帮他告了假，放好了留给许大江他们的书信与包裹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冷水沐浴净身，换上今天小姜儿送来的另一套干净衣衫，算是简单完成了仪式前的沐浴净身的程序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在天刚擦黑就离开了道院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金山道院人颇多，只要有腰牌，并不禁出入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路上，许进用预留的铜钱买了三样瓜果，算是供品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有心即可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更正式的三牲祭品，许进也用不起，而且当初那个道士也没用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开坛禳星的地点，这段时间来，许进已经踩好点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金山郡城背靠大青山，有一条金沙江自大青山内汹涌而出，穿城而过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郡城内金沙江河畔有一座观河台，年节假日偶做祭祀之用，是完全开放的。白天还偶有游人，晚间基本没人，是开坛禳星的好地方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而且许进用的这个野路子开坛禳星，前后不会超过一刻钟，不像是前世武侯禳星，需要七天七夜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观河台离道院并不算远，小半个时辰即到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不过许进并没有急着登台，而是先围着这高五米，长宽各三米的观河台绕了一圈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看看别有乞丐之类的呆在附近，到时候因为好奇打扰了他禳星就不好了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四下无人，月上中天，群星闪耀，许进登上了观河台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江风微微，倒也不虞有吹灭星灯之患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根据脑海中的记忆，许进找准正北方位，摆上了瓜果供品，然后按记忆中的位置，摆下了九盏星灯（油灯），然后摆好香炉，香烛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许进并没有急着开始，而是再次沿观河台一周，并临台眺望，确定四下无人，这才拿出火折子，一一点燃星灯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星灯俱都点燃之后，许进才手持玉圭，向冲着正北供品的方向拜了三拜，然后脚踏按星灯的方向，脚踏九星，焚香开坛，手捧玉圭，念起了禳星祭文。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北斗九皇，列曜星君，弟子许进，焚香告请......”
　　
　　    “弟子许进，今以至诚，禳星解煞，祈愿星君，降福消灾。”